什么鬼昵称不起了

给自己喂饭

【林方】童养媳

“你这个人啊,命硬。”摆摊算命的王杰希摇着头,一脸惋惜地说着。

  

林敬言本来就忧心于家里的现状,听村口王半仙这么一说,突然又警觉起来。

  

“怎么个命硬法?”林敬言摸着下巴,有些心悸的样子叫王杰希看了个通透。他伸手去够腰间的烟锅,还一不小心把它摔在了地下,玉质的烟嘴磕在石头上摔了个粉粉碎。

  

“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就这个命格,克死多少人都是正常的。”王杰希的眼神藏在墨镜后面,在林敬言鼓鼓囊囊的钱袋上不着痕迹地飘过,又捅了捅方士谦的腰眼,“拿签筒来。”

  

“妈的。”方士谦本来好好地睡着觉,还打起了小呼噜,猛地这么被叫醒心里的火气差点就要爆发,看在林财主和他的钱袋的面子上,忍了又忍,才咽下半截脏话。

  

“中平签。”王杰希看了一眼,随口说道,“最近可要遇见好事了,但这好事也说不上是件顶好的好事,只能说收支平衡,可能需要出血破财才能挡过一劫。”

  

林敬言不懂他这一堆弯弯绕,干脆摸出了几枚铜板孝敬给解签的方士谦。这少白头的算命人明知道这一筒32签里,只有上上签下下签各一个,其它都是中平,还是看在能多买一斤棒子面回家做窝头的份上神神叨叨地翻了翻那本卷了边的周易。也不知道都看出了什么,突然大手一挥把书扔了出去,险些把王杰希早年花重金买来的墨镜砸掉;又问了一句:“林大善人,打算何时娶亲?”

  

“这……”林敬言家里也不知犯了什么灾,一个远近闻名人丁兴旺的家族几年里硬是死得就剩了他一个。没了父母之命,到是多了数不清的媒妁之言想要把自家女儿嫁进林家享富贵清福,虽说不敢明着进还挂着挽联的林家,却也风言风语地传遍了整个村子。林敬言也确实没想着娶哪家的姑娘。本村里的同龄女孩里还真有几个不输画卷的美人,可是还没远嫁的那几位美女……他想想苏家那个做爆竹的小妹,又想想在镇上还有大烟馆生意的女掌门……脸上的愁绪浓得仿佛能滴下墨水。

  

“我直说了吧,”方士谦突然转念一想,“娶个童养媳怎么样,知根知底,也好管着。”

  

童养媳……林敬言有些犹豫了,他也才不过弱冠之年,撑起这偌大的家业本就不易,再要花时间精力去找个八字合适的幼童,确实需要花些功夫。家里佣人小厮多如牛毛,也不缺个小孩照顾生活起居,再说,他本人对细手细脚的幼女也丝毫提不起什么兴趣。

  

“你八字叫我看看,”方士谦拿了张黄纸,“丙子年,壬辰月,戊戌日,呀,诸事不宜啊。”

  

十几年前诸事不宜,又不是今天,王杰希腹诽着方士谦越来越敷衍的解签法,自打听到老搭档说童养媳的时候就知道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假药。

  

“你再看看这个,”方士谦胡乱写了几行字,是另一个八字,林敬言一看,这人该是小了自己五岁有余。“绝配的五行和八字,生肖倒是有些……不过这问题不大,你娶他,自是你压着他的,哪来相克的道理。”

  

屋上土和平地木,生肖又是一蛇一鼠,从头克到脚,算哪门子的五行相合。王杰希真的怕林敬言信了方士谦的胡诌,日后出了事再跑来寻仇。

  

“再说一个更稀奇的,”方士谦把林敬言拉到身边,还撵开了想要听热闹的王杰希,这小声和他说道:“这孩子是个罕见的男女同体,讲求的就是一个阴阳调和,相互依傍。”

  

林敬言听了方士谦的忽悠,恍恍惚惚地离开了,还不忘留下来几颗碎银,全当卜卦费用。

“过不下去了?”

  

“什么过不下去了?”方士谦摸着银子笑得很开心。

  

“你就这么把侄子卖了?”王杰希摘下墨镜揉了揉眉间,“咱们做这营生也不至于饿死,到也不用非得想办法把孩子送走。”

  

故事要从若干年前开始讲起。

  

方士谦和王杰希原本是游方道士的俗家徒弟,眼见着师父驾鹤仙逝,原想着在此地给师父守孝三年再另谋生路,没想到却在这依山傍水的偏僻小村子里站稳了脚跟。平日里除了算卦解签,还略懂些医术,也能教村童识字,这才让淳朴的村民们收留了两个三脚猫的神棍。

  

日子过得虽说没几个闲钱却也还是吃喝不愁。可王杰希心善,他念着师父收留自己和师兄的好,平日里乐施好善,偶然去别的村子瞧病,半路还捡了两个孤儿回家。

  

无非就是一天少吃一个窝头。方士谦想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可不是虚的,面对懂事的高英杰和乔一帆挨饿但又默默忍耐的样子,方士谦又多让出了半个。

  

“老子去大哥家要饭也不跟你在这混了!”某日,方士谦在小事上和王杰希起了些摩擦,具体是什么事他自己也早就记不清了;想起山对面还有个自己早几年认的本家大哥,想着出去躲几天,能混几顿饱饭,也好暂时摆脱王杰希的臭脸。

  

没想到隔天回来时,身后也跟了个能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孩,年纪比自家的两个娃还要大上几岁。

  

“这日子没法过了。”方士谦抱着王杰希,就差哭哭啼啼地讨饶。刚去到山对面的村子,就发现那里被改道的河水冲了个一干二净,仅剩的几个活人也是逃难的逃难,落草的落草,这本家大哥的遗孤还是方士谦从草垛里翻出来的。方锐当时正举着一杆红缨枪,样子倒是挺神气,说着自己是什么蓝雨的三当家。

  

方士谦看着方锐滴溜溜转的大眼睛,放他去和高英杰乔一帆一起给烟花铺打打下手赚几个铜板,草屋里剩下两个大人为生计唉声叹气。王杰希甚至去镇上的当铺当掉了自家师父留下的桃木剑和蛇骨伞。

  

“这伞还真不错,”当铺掌柜叶修喜滋滋地拿在手上看了又看,“不如你干脆卖给我,别典当了,我出十两银子。”王杰希谢绝了狡诈的叶掌柜,领了钱,一咬牙一跺脚给三个孩子各买了个糖饼这才回家。

  

方士谦早就听大哥说过方锐的身子和一般小孩有所不同,他只怨自己偏要媳妇吃那劳什子转胎丸,害的媳妇难产走了不说,还留了个不男不女的孩子。只得花大钱收买了稳婆,又千叮咛万嘱咐孩子不能把这秘密说出去。要不是喝醉了酒也不会把这事跟方士谦全盘说出。

  

眼瞅着方锐在家里已经住了两个月,那点典当的铜板也花了个干净,两人又开始想方设法为生计奔波。

  

“那也不行,”王杰希斩钉截铁地说着,“谁知道姓林的是个什么德行,把侄子送过去出了事情怎么和你大哥交代?”

  

“饿死事大,失节事小,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就这么确定他一定能把方锐带走?我看那林敬言也不像是个恶人,估摸着也就是过去给他家打一辈子工。”

  

林敬言回到家之后认真地思考了这件事的可行性,他能把这么大一个家业守住,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方士谦口中那个侄子他远远见过几回,听说之前一直在村里四处给人家做零工赚钱;性格不错,人也机灵,干活肯下力气。不如就先买回家冲冲喜,一来解决了自己身边天天办葬礼的难言之隐,二来,若将这小子培养得知根知底了,给自己做个管家或者长工把头也安心。要是遇上了心怡的姑娘,再毁了这种儿戏一样的婚约另娶就是,谅他一个男孩也不敢把这种事说出去。

  

这样想着,林敬言拿张红纸包了二十贯钱,叫跑腿小厮去给那两个神棍送去。

  

“大喜事,”方士谦讲解了来龙去脉,见方锐无动于衷,又催促道,“去了林财主家能吃饱饭。”

  

“行。”方锐笑眯眯地答应了,趁方士谦和王杰希乐呵呵地去称几斤白面的功夫,跑去村口的老鸦窝给“家里”留了纸条。

  

他家被洪水冲的只剩自己一个人,被逼无奈和几个半大小子一起上了山。仗着小时候武馆师父教的功夫劫富济贫,每日有酒有肉好不快活,却无缘无故被这个便宜叔叔捡来村子里吃不饱穿不暖,本就一肚子怨气。但方士谦不叫他当土匪的本意是好,方锐不能不领情,就一边寻摸着逃离的法子,一边想着能不能再干一票大的,也好回家后安安心心当他的三当家。

  

不就是给村里傻财主当两天媳妇吗,他早就看着二当家的明里暗里当了自家压寨夫人,对这种断袖之事见怪不怪;要是个长得好的,玩就玩几天,要是个一脸麻子的丑八怪,早早招呼兄弟们,找机会把这家劫了就是。

  

本就是纳个童养媳的事,什么三书六礼的繁文缛节也被林敬言一笔带过,随便挑了个黄道吉日,差了几个小丫鬟去把方锐接回了家。又把王杰希前段日子送去典当的东西赎来,权当彩礼一并送上。

  

“方锐?”看着方锐那一身补丁摞补丁还短了一截的旧衣服,林敬言稍微有那么点嫌弃,拿了自己小时候的衣服给他。他见这小孩长得清秀,心里十分欢喜,早先的疑虑和不满也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方锐虽然饿得瘦了些,也不难看出原本俊秀的模样;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很是漂亮灵动。

  

“相公?”方锐见了林敬言,也不羞涩,把早年间听当家墙角学来的称呼都搬了出来。

  

“你可以叫我当家的,”想起隔壁大娘对她男人的称呼,林敬言又补充到,“也可以叫我老林。我孝期未满,不能娶亲,还当不得你相公。”

  

“那好,老林你可以叫我锐锐,我叔和王大神棍都是这么叫的。”方锐不甘示弱,接过新衣服就去后院的屋里洗洗涮涮,林敬言还差小丫鬟给他送了个红肚兜,说是留着应个景。俩人一起吃了顿大餐,林敬言就把他安排在了自己隔壁的厢房里,炕烧的热乎,被子褥子也都是新的。

  

方锐觉得捡了个便宜,不用跟财主睡觉就能吃饱饭穿新衣,他认为自己赚大了。第一次觉得觉得留在这也不错,比上山当土匪可能还要更自在。看林财主也不像自己之前打家劫舍时见过的那种欺男霸女的一方祸害,反倒是更像小时候家里请来的教书先生。开开心心地给林敬言做帮工,一个人能顶两个用,让林家那个一把白胡子的老管家乐得合不拢嘴。

  

“从没见过这么能干的大少奶奶。”

  

方锐对这个称呼有点不满意,却也不在乎,反正林敬言也就是喊他小名,别人怎么喊他都是次要的。

  

林敬言对方锐很满意,拢共没花了几两银子,得了个认真踏实的包身工,想着他日后还能接老管家的班,更是感慨自己这桩买卖做的很值。吃了几顿饱饭以后小孩的模样也愈发俊秀,林敬言起了些别的念头,却被自己应守的礼法硬生生又压了回去;只得时不时幽怨地看一眼满院子乱窜的方锐。

  

可是山寨那边却时不时地还要担忧一下这个流落在外的三当家。

  

“也不知道方锐在老财主家过得怎么样,这都小半年没有再传消息出来了,不会已经被地主老财害了吧,不行,我得去看看,你不许拦着。”黄少天某天早上一醒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叨叨了一通就要走。把身边半睡不醒的喻文州吓了个激灵,见黄少天全副武装,又带上了佩剑才出的门,这才安心放他离开。

  

“早去早回。”喻文州倚在门框上说着,衣冠不整的样子让人浮想联翩。

  

黄少天看了看他肩膀上那几条血痕,想起那大概是自己昨晚动情时留下的指甲印和牙印,不由得小脸一红,转身就跑。他找来几个褡裢扁担破竹筐,装作卖货郎,把冰雨藏在杂货底下就出了门。

  

“黄少?”方锐打开门时看见黄少天很是惊讶,“你自己来的?”

  

“锐锐?门口是什么人?”林敬言在屋里算账,听得有人叫门,差了坐在旁边打算盘的方锐过去见客。

  

“卖山货的!”方锐看了看黄少天竹筐里的一兜山核桃,大声回应道。

  

“想吃就自己买点,钱不够了自己上柜子里拿。”林敬言继续着手上的活,没再管他。

  

黄少天跟着方锐进了厢房,屋里热得他直冒汗,按理说早春时节也不至于冷到需要烧炕,一筐筐的柴火就这么烧了,真是不知柴米贵。

  

“你不会已经怀上小的了吧?几个月了?他挺厉害啊,老家伙也真能下得去手,你才刚满十五吧?”黄少天也知道方锐的秘密,见他这屋里的温度,还以为是养胎的待遇。伸手过去摸了摸,也只能摸到方锐单衣下面平坦的肚子。也不算太平坦,方锐中午吃了两大碗饭,这会还撑着呢。

  

“老林没碰过我。”方锐拿起山核桃就敲着吃,他馋这一口很久了。

  

“哦,原来是老财主不行?”黄少天笑得很开心,在炕上扭了几下,却闪到了操劳过度的腰,一时间疼得冷汗直冒。

  

“喻当家才不行。”方锐想起了自己当年听墙角的往事,猜到了这两个没皮没脸的肯定又是春宵一宿,给黄少天揉了揉腰。

  

“那你现在怎么办?”黄少天一愣,他没想到这老财主娶了自己好兄弟真的就是为了冲喜,而不是什么龙阳之好。

  

“在他家当长工。”方锐又去翻黄少天的褡裢,抢走了几个柿饼。

  

“柿饼给我留下!当家的前两天去集上就带回来了这一包,我都没舍得吃!”

  

“瞧你抠的。”方锐悻悻地只拿了一个,三两口吃完了就讲起自己的现状,还说自己不打算回去。

  

“行,估摸着过几年他孝期满了就没你什么事了,”黄少天歪着脑袋分析,“等老财主娶媳妇了,你问他讨一笔工钱当盘缠来寻我们,当家的寻思着去做点小买卖,带我们往北方走,做马帮的生意卖点茶叶和药材。”

  

“可我不想走了,”方锐有些犹豫,但还是把黄少天包里的栗子拿走剥了起来,“老林对我挺好,留在这给他家打一辈子工我也乐意。”

  

“打一辈子工还是当一辈子童养媳啊?”黄少天戳破了方锐心里那点小九九,“万一人家根本不稀罕你呢?转头娶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摆在堂屋里,你还得天天伺候着,管人家叫大奶奶。回家吧,我和当家的带你走,全天下好男人好女人那么多,偏偏拴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干什么。于锋也跟着个养蜂卖蜜的走了,真不知道你们都想的什么。”

  

“反正没跟你似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方锐气恼地回了句嘴,惹得黄少天扑上来和他扭打作一团。

  

最后,黄少天也没要方锐的钱,把筐里所有干果都倒出来,只留下联络方式和去向就离开了,劝他早点想开了来寻大家。

  

“买了这么多核桃啊?”林敬言见方锐拿了一大筐山货回来,“钱还够吗?”

  

“没花几个钱,那卖货的小子傻得很,给几个铜板就骗走了。”方锐打了个哈哈,又回去拨弄他的算盘。

  

两人相安无事又相依为命地就这样过了两年多,眼见着方锐就要成年了。王杰希和方士谦像他们师父一样离开了村子,高英杰跟在他们身后也走了,还是那副瘦瘦小小的模样,仿佛几年来吃的饭都进了无底洞。乔一帆倒是留在了爆竹铺当伙计,偶尔得闲了还会和方锐一起出门玩。

  

这两年方锐吃得好睡得好,眼见着像雨后的竹子一样窜了个头,衣服也是一茬一茬跟着做,最后竟然比林敬言还要高出一点来。

  

“喂,一帆,苏姐姐要嫁人了你难受不难受?”方锐坐在苏家的房顶,看着那个种葵花的小子骑在马上,用红轿子带走了苏沐橙。他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只后悔自己刚才堵门的时候怎么没能再多给那不说话的讨厌鬼添些堵。

  

“不难受。”乔一帆低下头去,看见屋檐下一边喊大家一起喝喜酒一边又避开众人偷偷抹眼泪的苏沐秋,“我们还在一个村里,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很多。”

  

“也是啊……”方锐想起了招管家当上门女婿的楚云秀,“说来说去我们不还是谁也没走。”

“只有英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方锐也没收到过方士谦的音信,不知道那两大一小又到了什么地方坑蒙拐骗;只得糊弄几句话安慰自己的朋友。

  

“先不说英杰,你呢?过些日子也要正式嫁进林家了吧?”乔一帆抹了抹哭红的眼睛,“嫁进去了还会让你跑出来玩吗?”

  

“谁知道他怎么想。”方锐也犯起了愁。

  

林敬言可真算得上是个君子,说服孝就服孝,几年来别说是出门玩耍,就连村里人红白喜事搭台唱戏他都从没去看过。每年逢年过节方锐跟着他从最老的牌位拜到最新的一个,膝盖都跪疼了,可是林敬言还是坚持磕着响头,听得方锐又跟着心疼。

  

虽说是早就跟着大当家二当家听闻了些房中事,他在初次出精时还是慌了神。林敬言看了一眼方锐早起洗被褥的背影,入夜了才偷偷摸出几本图册交给他,又交代了些女子来癸水时的注意事项才放心地离开;丝毫没有多的念头。这下反倒是被揭穿了秘密的方锐不好意思了起来。

  

看来他对自己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指不定最终还是要娶哪家的漂亮姑娘回来的。方锐叹了口气,拉扯着乔一帆从房檐上翻了下去,跟着大部队吃喜酒去了。好在林敬言并没有拿那套严格的孝道来要求他,只规定了不许去村外瞎逛和天黑了必须回家。

  

“呦,林家小媳妇来了?”当铺叶掌柜是苏家的老相识了,此刻正和苏沐秋一起坐在上位,见到方锐来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呦,当铺老骗子来了?”方锐回了话权当打招呼,从叶修面前抓了个五仁喜饼。咬一口,居然意外地好吃,里面的瓜子花生像是不要钱似的往里放,估计是新郎家自己做的。

  

“瞅瞅你那模样,就知道吃,一整个废物点心。”叶掌柜叼着烟袋咂吧一口,“你家老林今年秋收就该出孝了吧?他打算什么时候把你娶进门?”

  

“你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苏沐秋不想在妹妹大喜的日子里看见别人打架,连忙又端了点吃的摆在方锐面前,叫他多吃点,还能长个。

  

“再长个就要比老林高好多了。”方锐嘟嘟囔囔地吃着,还被人哄骗着喝了几杯喜酒。那可是苏家窖藏了十几年的女儿红,确实后劲十足。方锐昏头昏脑地趴在桌上,这一顿喜酒从中午吃到晚上,他没来由地想着眼看着就要太阳落山了,也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有力气走回家。

  

“锐锐,是不是偷偷喝酒了?”林敬言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了方锐一个激灵,手上的酒泼出去了大半。他也突然想起来刚到林家时就被嘱咐过独自一人出门不许饮酒这件事。

  

“他的苏姐姐大喜,怎么算是偷偷喝酒?”

  

“你也别老管着他,总不能在孩子身上栓个链子捆在你家吧?”

  

叶修和苏沐秋一人一句好心劝着,林敬言一身素服,自知出现在这种场合不太合适,看了一眼昏昏沉沉的方锐,背着他就告辞了。

  

夏季的傍晚也有些许微风,方锐趴在林敬言背上,还没等进家门酒已经醒了大半。

  

“醒了?”林敬言庆幸自己平日里也跟着干些农活,不至于娇生惯养到连个孩子都背不动。

  

“没。”方锐稍稍扭动了一下,哼哼唧唧地说着,在林敬言耳边蹭了又蹭,像是在撒娇求饶。

  

“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和你一起去。”林敬言算了算日子,也没几天了,“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出了意外。”

  

“我能有什么意外……老林你怎么自己来了,不是不能去吗。”方锐环抱着林敬言的脖子,趴在他颈间闻着熟悉的味道。想着乔一帆和叶修问他什么时候嫁进林家的话,不禁有些脸红,还好林敬言看不到。

  

“接孩子回家,家里长辈会理解的。”

  

“只是孩子吗……”方锐把这句话藏在肚子里没敢说出去,搂着林敬言脖子的手又收紧了些。

  

林敬言自知有失分寸,只得托着方锐的大腿,感受着耳边温热的吐息;翻来覆去地默念着几句清心咒文,祈祷自己别当众出了丑。

  

年初时,老朋友张佳乐路过此地,顺道来家里做客;林敬言把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他担心方锐一个男子,最终还是不愿意留在家里当童养媳的。

  

“那小子逃跑过吗?”

  

“没有。”林敬言想着,方锐每天踏踏实实干活,跑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的药铺,那也是为了给自己买些治风寒的药。

  

“他有相好的吗?”

  

“没有。”方锐的几个朋友林敬言也都挺熟悉,几个半大男孩淘气起来也就是上树摸个鸟蛋或者偷两个瓜吃,夏天孩子们要下河游泳,方锐都从没跟着去过。村里同龄的女孩也不屑得和这群皮猴一起玩,更何况方锐还顶着个“林家童养媳”的头衔,女孩把他当闺中密友还差不多。

  

“他有说过不愿意给你当媳妇吗?”张佳乐已经快崩溃了,事实都已经要摆在眼前了,他不知道林敬言到底还在纠结什么。

  

“也没有,可他也没说过同意啊。”林敬言自己也泄了气,这么一说,反倒是自己当局者迷了,想着日后定要寻个机会好好问问。自从领了方锐进家门,倒也真应了王半仙的话,家里的小厮仆人各个活蹦乱跳,再没有突然没了命的;自己因忧郁气结而拖垮的身体也日渐转好。就连家里那十来棵半死不活的桃树都开始结果子了,桃子一年比一年甜,吃不完的拿去镇上卖掉还小赚一笔,给两人各添置了一件厚实的冬衣。这要是真娶进家门,指不定又能多出多少好事。

  

林敬言有一件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方锐嫁给他这件事于情于理都是天经地义。

  

而现在肯定不是那个问问题的好机会。

  

林敬言把方锐放在炕上,端了盆热水来准备给他擦身子,也好去一去那一身的酒气。脱衣服前又把那几句清心咒翻来覆去念了几次,当看见单衣下白皙的皮肤与颈部手肘的晒痕时,感觉那么一长串真的是白念了。他强忍着欲望,也不想让这光景叫旁人看了去,只得掩上房门,拿着块帕子,又是折磨又是享受地擦洗着。

  

方锐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却实在耐不住酒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林敬言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第二天醒来,想起昨夜的旖旎梦境,又只得爬起来洗被褥。巧的是晾衣绳上已经挂了一条床单了。

  

方锐没多想,还以为自己在昨天半夜某个不知道的情况下吐了林敬言一身,还乖乖去厨房端了米粥咸菜,打算去道个歉。

  

林敬言凑在一盏昏暗的油灯前看着什么,听见方锐敲门,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那东西收到枕头下面。装作没事人一样,抻抻皱了的衣服,去外厅吃早饭。

  

“昨天睡得好吗?”

  

“可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我还以为是在苏姐姐家睡的觉呢。说起来,老林,我是不是吐在你身上了?怎么你大早上起来换床单?”方锐大言不惭地扯着谎,丝毫不顾自己刚洗完的床单还滴着水。

  

“没有,我昨天不小心把墨汁撒上去了”林敬言自己就是在胡说八道,索性也对方锐在扯谎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着这么早就揭穿他,“下次出去喝酒和我一起去。”

  

等到中秋,林敬言总算是出了孝期,被方锐逼着换了一套喜庆些的颜色,又跑去点心铺买了月饼,这才罢休。

  

“这么一算,我来你家都快三年了。”方锐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暗示着,“马上都要十八了。”

  

林敬言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看着桌上的酒菜点心,没有回应;他低头喝了一口自酿的米酒,度数不高,给两个酒量欠佳的人增添些节日的气氛还是可以的。

  

“先前收到了朋友的口信,问我想不想和他们一起去做些生意,我说不想去。”方锐想起了远在天边的两位老友,想着黄少天要是也和自己有一样的身子,指不定都和喻文州生了三五个小孩了。

  

“为什么不去?”林敬言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微笑比哭还难看,“如果你不愿再留下,我也不拦着……”

  

“滚你的。”方锐把藏了三年的脏话一窝蜂地掏了出来,仗着自己那一点点身高优势,把林敬言逼着进了厢房。又伸手把人家推在炕上,自顾自地骑了上去。

  

“老林,你可真能装,这几年有谁多看过咱们一眼?这样到底是在做给谁看?你累不累啊,”方锐有些急躁地扒着林敬言刚换上没多久的衣服,“到现在了还能找什么借口,我今年十八,咱们可以圆房的!”

(此处省略一个晚上)

  

歇了许久,久到林敬言起身准备给方锐擦干净身子再服侍他睡下时,方锐才抬起手,刻意地撩拨着林敬言的掌心:“还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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